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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11月9日 星期一

尋根之爸爸的回憶

「那時候我在海邊玩水,聽到有人喊阿爸回來了、阿爸回來了,當時興奮的連跑帶跳的回家,回到家才發現自己聽錯了⋯⋯」
最終,爸爸還是沒有回來,一別,就永訣。...
公公被遣送回去中國那一年,爸爸才十歲。他不是家裡唯一的孩子,上還有四、五位姐姐、四個哥哥,下則有兩個弟弟、四個妹妹。
後來,連三位伯公、大伯也不得不回去中國,藥材店沒有了、茶室也沒有了,留下三個女人,照顧著十多位待哺的孩子。
沒有男主人的家,受盡了大家的白眼,「有一次,你叔叔出豬毛丹,你婆婆叫我去買藥,xx店的人不讓我賒帳,買不到藥,另一家店的人看到,給了我藥,結果卻被xx店的人大聲的麽喝說我偷他們的藥,當場搜身⋯⋯」說起往事,爸爸心仍然覺得不忿,家道中落,還被人落井下石,聽著聽著,真的讓人咬牙切齒。
多年後,偶爾會聽村子的人對爸爸、姑姑們說,「非常羨慕妳們家,有什麼事情,所有兄弟姊妹一起出動。」
這份感情,是從小就培養起來,三個婆婆和十多個孩子住在同一屋簷下,沒有了男主人,被人欺負時,就只能忍氣吞聲和互相依偎、照顧,他們不分堂兄弟,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如自己親生,大家身上流的都是一樣的血。
「那時候的日子雖然很苦,可是還是有值得感恩的,我永遠都記得,有一年的新年,我沒有錢,不敢出去,只有在家裡睡覺,你二伯婆看穿這一切,塞了十塊錢給我,叫我出去玩,那時候一碗麵才25分錢⋯⋯」
「等到我終於工作賺了一些錢,可以過一些好日子,你的婆婆們卻相繼離世了,沒有機會過好日子,只有你大伯婆,她說想去雲頂,就唯一一次,帶了她去雲頂走走看看⋯⋯」
我記得,依稀有些印象,當時才唸小學,爸爸帶我們一家去雲頂玩。
子欲養而親不在⋯⋯
問爸爸對公公最深刻的印象是什麼?爸爸搖頭,「沒什麼印象,他有在時,每天都很忙,進進出出的,相處的時間都不多。」
爸爸三十多歲時,工作賺了一些錢,帶著坤樹伯一起去了香港,在香港等機會,等大伯帶公公過來香港會面。當時中國還沒開放,外國人根本無法入境中國。
「在香港住了十多天,就在見面的日子訂下來後,你公公突然中風⋯⋯」
兩父子,隔了一條河岸,始終有緣無份。
父子倆訣別了50多年,爸爸帶著他的孩子和孫子們,給公公上香,此刻的爸爸,了卻心願,而在另一個國度的公公,是否也欣慰了呢?








2015年10月31日 星期六

寻根之回乡祭祖






我们租了一辆25座的巴士从广州回乡下,早上在伯娘家吃了好吃的牛腩面就浩荡的出发咯。
路程3个小时多,途中在休息站休息了一会儿,避开深圳的塞车,经郊外的路,途经过盐田区,进入眼帘的是一片好像天空这么阔的大海,大海一望无际,太漂亮了,难得在中国可以看到这么辽阔的大海,据司机说这附近的客运码头,可是中国最大的码头之一呢!



巴士继续往前走,终于来到了葵涌,先会合从香港特地回来的叔叔,说起这叔叔,他是叔公回到中国后另娶再生的,我们家从来就不分什么表或堂的,当年三个公公带着大伯回中国时,留下三个婆婆和十多个年少的孩子在马来西亚,大家相依为命,生活虽苦,却也让彼此的感情更坚固,对他们来说,不分什么堂或表的,只要有血缘关系,就是亲兄弟姐妹,这样的精神延续到我们这一代。
话题扯远了,再回到叔叔的身上,叔叔在乡下一所中学教书,后来因为生活越来越困苦,无可施计只能偷渡到香港,乡下的距离和中国挺靠近,就在对面海,叔叔就这样游泳过去,而婶婶呢,迟叔叔几个月,我们都惊叹要怎么游泳啊,虽然真的两对面,可是游泳也是有一段距离啊,“哎哟,不用游啦,我是走路过去的!水深到胸口,然后就这样慢慢的走过去,当时我妈妈还怕我不够气魄,要我嘴里含着一片参片。”婶婶这么说。
“还记得快到香港边界时,突然听到海警广播说,他们看到了我们,要我们不能越过边界,不然就会犯了偷渡的罪,就在我们进退两难时,才发现那是预录好的广播。”说起往事,婶婶啼笑皆非,她的偷渡经验显然没有电影、电视剧的来得精彩,可是也真的不简单啊。
师生恋,在现今年代还不完全被接受,更何况在叔叔的那个年代?是的,婶婶是叔叔的学生,两人是师生恋,叔叔性格老实老实憨厚,笑容可掬,是那种第一眼就留下不错印象的人,也因为这样,很多年前大家第一次和叔叔见面时,完全没有代沟,我们有时还会和叔叔开玩笑呢!



会合叔叔、婶婶、堂妹,大伙先医肚子,回到乡下,当然要尝尝到地的客家菜,听着服务员说着熟悉的客家话,好亲切也好又新奇,客家菜的酿豆腐一定要有咸鱼,没有咸鱼就不是客家釀豆腐了,这一餐十道菜,撑得好饱、好满足。



中午1点,太阳高挂,我们领着鸡、水果、鲜花、粽子等等,去探望叔公和伯公咯!巴士一路颠簸,大概20分钟后,终于抵达葵涌公墓,这公墓几年前才从旧址搬过来,整个设计、排位井井有条,和很多年前我曾到访的香港墓园很相识,最重要完全没有阴深的感觉。













一步一步往上走,叔公、伯公,我们来咯,第一次真正的站在叔公、伯公的墓碑前,看到叔叔、伯伯的名字在墓碑上,有种说不出的感觉,这是大哥(大堂哥)的公公啊,开玩笑要大哥介绍自己,不然叔公、伯公不认识他,叔叔、婶婶也开始清理墓碑的四周,放好所有的祭品,开始拜祭,拜祭完后还放鞭炮呢,离开前,发现香炉竟然旺炉,叔公、伯公一定很开心了,他们“家”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。


爸爸这一代的男丁本来就不多,随着伯伯、叔叔们相继病逝,现在只剩下三位,还有一位失踪了,这减法人生,距离终点越来越靠近了,谁也逃避不了,珍惜大伙相聚的日子,以后会怎样,我们都不知道,我只知道这一刻,大家相聚在一起,一一的把大家的笑脸刻在脑袋,长辈们的皱纹、白发都变得好吸引……祝君安好。

2015年10月27日 星期二

寻根







年迈的姑姑也已经不认得那一条巷子才是回家的路了,大伙随着姑姑的步伐向前走,走了几步,姑姑停下脚步,“好像不是这里喔。”大伙往回走,走到另一条巷子。



“是这里吗?”姑姑问老表哥。
“你不认得,我们怎么认得啊?”老表哥啼笑皆非。
大伙笑了起来。
姑姑环顾四周,喃喃自语:“这里变了很多啊,以前都不是这样的。”

你可以想象所谓的乡下是怎样的吗?我们的乡下就在葵涌大街,以前的石子路,已经变了石灰路,大街上除了有餐馆,还有大型的百货市场,房子都是几层楼高的,和我们想象的乡下有很大的出入,我们打趣说,“沙富才是乡下吧!”(注:沙富是我们在霹雳实兆远的老家)




大伙跟随姑姑的脚步,终于来到了一栋三、四层楼高的屋子,有些像我们所谓的廉价祖屋,姑姑感慨的说:“就是这里了,都被拆重建了,这块地也已经不是黄家了,80年代中国政府开放允许在海外的中国人回来拿回自己的地,你们都没有人回来,不然现在还能保留……”
80年代不像现在人人可以飞的年代,就算经济允许真的飞得了,到中国的签证也不容易申请,看着眼前的这栋房子,无法想象以前公公们的生活。


姑姑指了指房子旁被拆剩下的屋檐,“只剩下这个。”

我走了进去,一条小巷,没有太多的野草,倒是有一些攀岩植物,阴凉得很,摸着长满青苔的墙,“嗨,你好吗?你肯定不认识我,我也不认识你,可是曾经住在这里的人,让我们今天能碰面了。”公公们从马来西亚回去中国乡下后,日子是怎么过的?在那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,思念在马来西亚的妻子和年幼子女时,怎么办?

我们再往里面走,来到一栋要抬头才能看完的四层楼高房子,这房子的门、窗都已经被拆了,可以直接见到房子里面,房子墙壁盖上大大的“拆”的封印,那是姑姑以前的家,两年前发展商征收地段要建新的房子,姑姑同意以不错的价格租给了发展商,只是要发展一个地段不是两三天的事情,再加上村子里还有很多土生土长的村民不同意,所以才把发展的事情一拖再拖。
姑姑指着四楼,“以前啊,坤树来的时候,我和他坐在露台那边谈天,当时我们从四楼往下看……” 坤树是我的伯伯之一,一个对我影响蛮深的伯伯,在我中五毕业要出来社会工作那一年,他告诉我:“山上无直树,世上无直人。”他饱读诗书,写得一手好书法,也在我离开家乡那一年,他气喘引发心脏病,离开我们了。
这时候听到熟悉的名字,分外的亲切,望向四楼,想象着当年姑姑和伯伯坐在阳台聊家常… ….









虽然分隔在广州、马来西亚、香港,但我们永远都是姐妹。


寻根、寻根… ….走先人走过的路、去他们住过的房子、见他们接触过的人、听其他人口中说起的他们。
我想,公公想也想不到的是,经历了半个世纪,他的儿子,带着他的孙子和曾孙回来了。
是啊,阿公,我们回来看你了。